【本報訊】早前教育局指廣東話非法定語言，鼓勵普教中，令港人憂慮粵語被邊緣化。在理大中文及雙語學系任教的劉鎮發博士，以客家人身份憶述上世紀本港多種語言如何被廣東話淘汰。當年客家人相信講粵語才有出息，今日亦有家長只跟孩子講英文和普通話；比起以政策取締，他認為用家考慮社經狀況而自行放棄，才是令語言消亡的致命傷。
記者：林　茵

今天在香港提到本土語言，我們想當然認為是指廣東話；其實綜合人口普查和學者分析，50年前香港操廣東話的人口不到一半。
當時本港雲集五湖四海的移民，三成人講四邑和潮州話、近一成人講閩南話和上海話，加上講圍頭話和客家話的原居民和外籍人士，非粵語人口過半。不過，現時四邑話幾乎在香港絕迹，客家話、福建話、潮州話和上海話人口合共只剩3%。
多種方言沒落，由它們被視為「鄉下話」開始。戰後香港人口急增，港英政府大力發展現代化學校，淘汰以圍頭和客家話授課的私塾；為免國共勢力擴張，又用行政手段打壓普通話授課學校，廣東話因相對政治中立被認可為與英文並行的教學語言，「只有財雄勢大如蘇浙、福建中學，在英治時期都頂住，冇轉用廣東話」。

「怕俾人窒邊度鄉下」

新界人卻對廣東話教學普遍歡迎，因廣東人多在市區經商，生活較富裕，「父母知道講鄉土話出去會俾人笑，若仔女能講流利粵語，就容易搵工，好多客家父母（對粵語）都有羨慕心態」。
加上偷渡潮不絕，有鄉音易被當成偷渡客，故他們都不願在公眾場所講母語，甚至在家都不跟子女講，怕令子女粵音不純，「我們學廣東話，仲字正腔圓過市區人，最怕俾人窒『你邊度鄉下㗎？』」，及後本土農業衰落，鄉村人外遷，支持客語和圍頭話的社區及生活模式進一步瓦解。
談到最近粵普之爭，劉憶述，當年亦有同學覺得「點解要我學廣東話？點解佢哋唔學客家話？」只是人數少得不成氣候。現在即使網上有人組群捍衞粵語，但他感到「順從潮流的人是多的」。最易令語言消亡的不是法例禁令、而是心理，「禁你會好唔憤氣，你唔准我偏要關埋門講，咁語言係唔會消失的，但如果係方言使用者因各種原因唔想講，就好容易消失」。

語言消亡僅須數十年

語言消亡速度驚人，60年代普及廣東話教學，80年代劉已在客家村落遇上完全不懂客家話的小孩；原來小孩父親是客家人，但母親非客家人，全家上下為遷就媳婦都轉用廣東話，小孩也就從沒有機會聽客家話。90年代劉從德國畢業回到錦田，鄰居已紛紛放棄客家話。
「我真係覺得好hurt。」本已讀完生物學博士的他轉攻語言學，2009年成立香港本土語言保育協會，以聲音記錄8,000多個圍頭及客家話常用字，目前再加入汀角和東平洲話。
不過，語言需被人運用才有生命，劉指資料庫只能留下剪影，「畀人睇客家話曾用這個方式存在過。就好似我幫你影十張相，同你真人喺度，係兩回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