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頭》

作者:陳琰

以前我好少會儲野,因為一直都冇呢個習慣,我呢份人中意睇書、聽歌、打波,但係對儲野真係冇乜自覺。有人會儲郵票,我要寫信時先會買郵票;有人中意儲舊銀紙,我就話有錢當然要洗左先。只不過呢排無意中得到幾個女皇頭銀仔,我無端端竟然生出想儲起佢地既諗頭。

呢件事真係夠晒莫名奇妙,我嘗試去猜度自己,發現除左係自己一貫既懷舊情結作怪外,更多左一種回應當下既欲望──當下香港咩狀況?心照啦。呢種回應算唔算係戀殖呢?未必係,我唔係香港土生土長既人,我六歲落黎香港,好彩融合得快──其實融合呢個字眼係咪好準確呢?我自己覺得搬到人地地方住,要落地生根,自然而然就必須守人地規矩。一路以黎,我都以香港人自居,對於我未經歷過既香港殖民年代,有我老竇一直無意中做既口述歷史黎補遺。

我老竇六十年代偷渡黎香港,係佢既年代,碟頭飯八毫子一碟,新蒲崗住板間房見證租客同包租婆個女暗通款曲,係黃金戲院打工獲老闆賞識到後來幫呂志和做事,佢既歷史離不開衣食住行,更加離不開我手上既女皇頭銀仔。三個女皇頭分別係七九同八零年鑄造,係我搭車買野時無意中找番黎,熟悉既洋紫荊變成一個頭戴環飾既女人,佢好似想對我講一啲野,定其實係我想咁呢?

不曾熟悉既女皇,遠在萬里方外;曾擁有過既歲月,係銀色表面反光既一刻睇清睇楚,呢段歷史對我黎講到底有咩意義?我知道呢段歷史唔係純然地好,佢有黑暗醜惡既一面,聽老竇講過唔少;好似六七暴動個陣,佢係新蒲崗打工,明明唔係暴徒都照俾警察毆左幾棍。但係拎呢段歷史同今天做對照,我只會覺得可悲,似乎今日香港墮落得太快喇,跌到最低,令人喪失信心。以前我未曾想像過有一日要面對咁多個警察,仲要係凶神惡煞,殺人父母咁樣。我係彌敦道同龍和道個晚見得太多呢種面目,我唔打得,我都會驚,更可怕既係呢種恐怖會植入記憶之中,例如七月二號晚我係遮打聲援左成晚,當我再次黎到遮打道個時,當夜記憶同眼前畫面不禁重疊起黎。我驚訝自己竟然會有呢種時刻,第一次被怵目驚心既記憶佔據心靈,以前我都會有呢啲時刻,但個啲係快樂既記憶。

記憶同歷史互相追逐,玩緊一場令人時而痛心,時而窩心既遊戲。女皇,你見到依家香港既狀況嗎?你有咩感覺?你願意用我既眼睛代行觀察嗎?遮打革命以黎我固然見識唔少醜惡既嘴臉,不過另一方面我都俾好多朋友既支援,同佔領區見證既好人好事感動,或者我地未必係完全墮落得晒,某啲價值崩壞既同時會有新既價值替代,或重建往日一啲被忽視既價值。
擲個公字,如果係女皇頭面我就寫呢篇文出黎。我總希望三個沉默既銀仔會俾到答案我,不過答案只有自己先至會尋找到。


作品為第一屆廣東話徵文比賽季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