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語文憂化」,我哋真係無能為力?|陳樂行

最近有記者朋友問我點睇「匪語」。呢個詞語我自己好少用,所以首先都做啲資料搜集。喺搜尋結果嘅第一位,竟然係舊時相識嘅阿擇所寫嘅<呢個字係「匪語」?任何形式嘅「語言獵巫」都係語言發展嘅癌細胞>,長篇大論咁反對人排斥「匪語」,認為粵語無法避免借用好似「匪語」等嘅外來詞語,阻礙語文交流只會徒勞無功。

我好明白好多人都擔心香港語文俾人入侵、同化,好想做啲嘢,但我又搵唔到人有系統去寫文章回應「點做先有用」。本住「無人寫就我寫囉」嘅心態,借用一篇經典嘅外國文章同大家分享。

喺75年前,《1984》嘅作者佐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都面對同樣嘅無力感。佢寫咗著名嘅散文<政治與英國語文>(Politics and the English Language),開首已經咁講:「大多數人,就算唔關心,都會承認英文係衰退緊;但都認定咗我哋做咩都唔會幫到件事……喺呢啲背後隱若潛在嘅信念,就係以為語言只係自然發展,而唔係我哋塑造來達成目的嘅工具。」

佢指出,任何語文嘅衰退始終一定係有政治同經濟嘅原因。衰起嚟就好似一個借酒消愁嘅人咁,只會越飲越愁;寫文都係一樣,因為大家梗係會互相模仿,本住蠢嘅諗法就會寫差嘅文章,睇得多差嘅文章又會諗唔到好嘢。

佢兩年後出版嘅世界名著《一九八四》,好生動咁描述語言衰落嘅現象點樣俾政權利用:筆下極權政府塑造咗一種叫「新話(newspeak)」嘅人工語言,將自然英文嘅詞彙改造,變成只為一黨專政服務嘅語言,例如將「壞」(bad)改成「唔好」(ungood),將如榮譽(honour)、正義(justice)、道德(morality)、科學(science)、宗教(religion)等等嘅詞語消滅。

百姓用嘅改造咗嘅語言思考,就無法講或者諗政權嘅衰嘢,當中更加借故事中一個官員把口講明:「乜你唔明白,新話就係用嚟縮窄諗嘢嘅範圍?最後我哋要令大家冇可能思想犯罪,因為冇詞彙可以表達。詞彙越來越少,諗到嘅嘢就越來越少。冇人可以有理由或藉口思想犯罪。」

中國大陸嘅語文,尤其係出版物,都通通受過嚴格嘅審查,確保每一個刊物都唔會為政權帶來負面嘅形象。而大陸政策嘅文宣用詞,更加係規定傳媒必須跟足。由統戰、文革到維尼新時代,血嘅洗禮扭轉晒平民嘅日常用詞,大大限制佢哋可以批評政府嘅能力。

舊時香港政府政策,可以喺名稱已經聽出具體嘅方法,例如「垃圾徵費」、「停車熄匙」,呢啲一講就明嘅名,容許平民百姓較為容易咁了解政策內容,從而討論利弊,參與諮詢。但係大陸口號式嘅政策改名法,例如「優化醫療經濟審查」、「優化公共交通費用補貼計劃」,含糊其詞,令人難以睇得出政策內涵,咁就難以批判,無從思考。

奧威爾講出咗對付呢啲「憂化用詞」嘅方法,其中都包括連登仔提出嘅拒絕使用外來語。佢話,當你諗到一樣嘢,未搵到個詞語去描述嘅時候,唔好俾耳邊嘅單詞模糊你嘅意思。佢列舉咗六條規則幫我哋喺寫嘢之前諗一諗:

  1. 喺印刷品(包括報章、書本)常見嘅隱喻、明喻或其他比喻,唔好用。
  2. 詞語用得精簡啲,唔好咁冗長。
  3. 如果一個詞多餘到可以刪除,咁一定刪走佢。
  4. 唔好成日寫「被乜乜」
  5. 如果你諗到一啲日常口講會用嘅字眼,就唔好用外來嘅短語、科學用詞或者術語
  6. 除非以上規則會令你講嘢完全粗鄙,你就可以唔跟。

佢最後指出就算世道崩壞,個人其實都可以做到啲嘢。

「如果你唔知咩係法西斯,你又點樣對抗法西斯?人係唔需要硬食呢啲咁荒謬嘅嘢,但應該都知道當今政治嘅混亂係關語文嘅衰退事,而每個人把口都可以令個形勢好一啲……政治嘅語言,目的都係要令大話似層層,殺人都變好人,吹淡氣都變得硬淨。一個人冇可能一時間改變呢一切,但至少可以改變自己嘅習慣,仲可以一路大聲恥笑,一路將呢啲又老土又冇用嘅套語,送落屬於佢哋嘅垃圾箱。」

文/陳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