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詞「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平權人會覺得係女仔寫 真男人先知作者係歐陽修|陳樂行

文/陳樂行

今日正月十五,又係元宵節。隨住物質生活豐富,香港男女要慶祝西曆情人節(2月14日)、白色情人節(3月14日)、聖誕節(12月25日)之外,亦都會R埋農曆嘅七夕同元宵節嚟慶祝。

喺咁浪漫嘅節日,自然出現咗好多首宋詞以元宵節為題嘅詞作。最為人熟悉,一定係時下中學生公開試必定要溫,辛棄疾所作「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嘅<青玉案‧元夕>

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喺佳節搵到意中人,亦有人寫咗首毒撚心聲嘅<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意思一字咁淺,就係舊年喺元宵節約嘅意中人,今年已經唔喺到。多數文獻都話作者係大文豪歐陽修(1007-1072)寫,甚至收錄喺教科書;但亦都有人認為呢首詞唔係出自男子之手,反而係一百年後嘅女詞人朱淑真(1135年-1180年)寫。

首先就可以喺寫作風格上面估嘅。有人就實覺得情感細膩,而且主角似係女仔,應該係朱淑真嘅自述;但亦都有人話歐陽修係大文豪,唔同風格都玩到熟晒啦,用婉約派扮女仔寫唔得咩?得係得,不過人都係傾向信女仔自己寫多啲。

近年興平權,將好多女詞人嘅生平、詩詞都會拎出嚟研究。而大陸學術風氣又興破舊立新,作者係朱淑真嘅呼聲就越來越大。

但最引起爭議,係明代文學家楊慎將朱淑真列為作者,但係都要加一句:「詞則佳矣,豈良人家婦所宜邪?」意思似乎係女仔人家寫呢啲詞係「諗男人」,不守婦道;但楊慎又從來冇講到點解作者唔係歐陽修。楊慎身為一代KOL,擁躉認真唔少,從此爭議不斷,討論之中又自然加上唔少道德批判,實在太過份。近年平權風氣又起,又會有人藉此爭議:「朱淑真係作者,咁又如何?有幾失德?」

如果睇版本學,就應該信近佢哋年代嘅人講嘅嘢。年代比較近嘅《樂府雅詞》(1146年)、《歐陽文忠公集》(1196年)就已經收咗呢篇作品,而且出版呢兩本書比較多,版本上都可信。1182年魏仲恭就幫朱淑真嘅作品編咗本《斷腸詞》,據說宋版收錄咗佢200幾首詞,但而家嘅版本就得返廿幾三十首,而且唔係個個版本都有收<元夕>,搵到嘅都已經係重編嘅明版。證據嚟講,歐陽修係作者嘅機會真係大好多嘅。

支持作者係朱淑真嘅人,又喺《斷腸詞》搵出<元夜>三首,其中第三首係咁樣:
火樹銀花觸目紅,揭天鼓吹鬧春風。
新歡入手愁忙裡,舊事驚心憶夢中。
但願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
賞燈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
支持者見到<元夜>直頭如獲至寶,將佢同<元夕>列為姊妹作,又講元宵節,又係「未必明年此會同」,仲唔係前後呼應?反而1949之前,清朝、民國嘅好多版本學考據,都被拋諸腦後。
試下唔講版本,淨係講文字。取材相近,只係更加證明好容易出現誤會,令人將<元夕>同<元夜>混淆,進而將<元夕>嘅作者當係朱淑真。
何況「同一招唔可以對聖鬥士用兩次」,一個對文學有追求嘅人,都唔會俾自己啲選材咁重重覆覆,令人覺得唔識活用。而朱淑真<元夜>其三個意境似係「今朝有酒今朝醉」,同<元夕>念念不忘「去年人」完全兩個世界。
另外,睇返歐陽修嘅作品,都知道佢係一個重情嘅人:<蝶戀花>嘅「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別後不知君遠近>嘅觸目淒涼多少悶、<浪淘沙>嘅「總是當時攜手處,游遍芳叢。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玉樓春>嘅「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候館梅殘>嘅「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全部全部全部都同出一轍,完全係一個毒撚懷念故人嘅心聲,同過咗成年都念念不忘個ex嘅詞意不謀而合。
邊個話男人唔可以「淚滿春衫袖」?元宵佳節,只有毒撚先會明白毒撚,呢首詞,肯肯定係歐陽修寫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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