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記得幾耐冇尼過呢度呢?今次要處理啲事而返尼,就約左冇見好耐嘅朋友聚舊。
咁多年冇尼,呢個城市好似冇乜點變,但又變左好多。
以前出機場好快就搞掂,即使去過唔少國家,都冇呢度嘅效率同準繩。但宜家唔單止飛機不斷延後,入境手續混亂又繁複,有啲人可以直行直過,其他人就要搞好耐,甚至有人連入境都唔比,而海關竟然咩理由都冇講。因為等嘅時間太長,有人開始鼓譟,海關一見到,就帶在個人去第二度。後來,一啲冇出過聲,靜靜排隊嘅人都比人帶走左。大家都好驚,一粒聲都唔敢出。
終於到我過關。關員搵返我好耐以前係呢度生活嘅紀錄,問我點解走又點解返尼。我只好話係因為工作關係,唔係我自己可以決定嘅,又對佢講盡好說話,放低幾份之前買定嘅手信,先能夠過到關。
過完關,有種彷如隔世嘅感覺,天都黑曬。我成個人好似冇曬力咁,好艱難先拎得起部手機去聯絡朋友。打好訊息,見佢整極都送唔到出去,至發現平時用開嘅通訊工具原來係用唔到嘅。好彩張卡仲打到電話,終於搵到朋友。佢聽見我嘅情況,都有啲擔心,但又輕笑幾聲咁講話:「宜家係咁嫁啦,大家都慣左。你快啲搭的士出尼啦。」「下,」我諗起以前,就問:「搭鐵唔係快啲同平啲咩?我驚塞車喎。」點知朋友話:「塞車都冇辦法嫁啦。地鐵最近先出事,發現結構有問題,好危險啊。我幫你叫車啦。」
好奇怪地,一落車,熟悉嘅感覺又出返尼。黑夜中嘅街燈同兩旁林立嘅商店光燦燦咁,叫人分唔到日同夜嘅界線。而着得色彩繽紛嘅人群,就好似爭艷鬥麗嘅太陽花一樣,向住發光嘅店鋪,努力吸取令自己變得更靚、更型嘅養分。但我有一個明確嘅目的地,光明並唔係我嘅終點。猶如離群逆流嘅魚,我奮力撥開一簇又一簇嘅人潮,向命定之地進發。
行到去我地約嘅地方,一眼就見到佢一個人企係冷風之中。望到佢單薄嘅身影,我好後悔冇快啲尼。
「對唔住啊,要你等咁耐。」
佢輕輕咁搖頭,只係話:「你尼就好啦。」
「你有冇想去嘅地方?」
佢又搖左下頭。
「咁我地慢慢行下啦。」
我拖起佢嘅手,沿住海旁咁行,一直行到海浪聲越尼越大,人聲越尼越細嘅地方。
潮漲、潮退,海浪每一次拍向岸邊,都好似要衝破海陸嘅界限咁樣,又好似焦急咁要返去岸邊嘅歸宿。
係我地以前去過嘅地方。
呢個往昔引以為傲嘅海岸線,如今經已併入鄰國嘅土地。跨境大橋取代左渡輪,我地已經冇辦法再感受撲面而來嘅清爽海風。本來起係海旁嘅公園都被夷為平地,改建成高級嘅酒店式公寓。曾經棲息係公園嘅動物,走嘅走,走唔到嘅就比人捕捉屠宰,要尼供應人口爆發帶尼嘅龐大胃口。呢啲倚靠海岸而起嘅高樓,唔知係為個海港遮風擋雨,定係要困住佢嘅出路呢?
我好想問佢,點解你又唔出聲嘅?明明你咁辛苦。
但其實,佢一直都有講佢嘅痛苦,係我冇放係心上。
佢有話太多人啦逼得我好辛苦,我都應接唔到咁多人,做到食飯去廁所都冇時間。
佢有話宜家我比人搞到冇曬特色啦,點同周圍啲人爭姐,日日死做爛做,都只係搵到餐飯食。
佢有話就算放假想去附近行下放鬆下,都冇曬地方啦,啲郊野公園起曬豪宅,我又冇錢住,住緊冇獨立廁所同廚房,淨係擺到張床嘅劏房炸。
佢有話搞埋啲曬錢又豆腐渣嘅大工程令我好難受,有啲咩天災人禍我根本冇能力去面對,冇人諗過死人冧樓嘅話要負責,到時承擔後果嘅咪又係我。
佢講左好多好多,但我總係覺得自己都有好多問題要處理,就對佢講嘅野視而不見。
我諗,佢一定有過心淡以至絕望嘅時候,亦都試過好嬲呢度嘅人,或者好討厭呢個世界,佢可能都會覺得好想嘔,對啲虛偽又只為自己嘅人感到好反胃。我諗,佢對我一定有過無數次嘅失望、憤怒、痛心、無力,但佢最後都冇放棄到我。佢一直等緊我,就算我冇諗住返尼,就算我從來都不聞不問,佢都相信我,相信自己。
我帶佢去返以前去過嘅地方,唔係因為佢唔記得,而係我唔記得左。
而佢,一直努力咁呼喚我,希望我可以記返起。
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有咁多變化,只係唔想相信呢個就係現實。
係咪我尼得太遲?
佢搖頭,只係話:「你尼就好啦。」
(文章為港語學第三屆廣東話徵文比賽參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