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你一個人喺度做乜呀?」一個七、八歲嘅細路女䁋埋眼企喺路邊,唔通同屋企人失散咗?
「姨姨,一齊嚟涼冷氣吖!每次凍肉舖打開道門,就會有陣好凍嘅白煙飄出嚟,我夏天最鍾意行呢度,媽咪話係過冷河喎!」細路女陰陰嘴咁笑咗一下。但呢度冇凍肉舖,亦見唔到咩白煙。
「呢度路窄,又有好多叔叔推車仔運貨,你唔好企呢度喇,陣間畀啲車仔撞親就弊喇!」佢唔係好理我,笑瞇瞇咁就轉身行咗去。「你去邊呢?一個細路女周圍行好危險㗎!」「唔驚喎!我阿爸間印刷舖喺差館上街,我行慣行熟啦。我想去探啲龜仔呀!」
龜?莫非佢要去對面個荷李活道公園?我靜靜地跟喺佢後面,驚佢亂過馬路;但佢居然左轉屈咗入新街,左望右望好似搵緊嘢咁。「姨姨,你有冇見嗰檔賣缽仔糕嘅車仔檔?佢平時喺呢個路口開檔㗎!」而家街邊仲有缽仔糕賣?我自己都好多年冇食過喇,細個最鍾意食啡色黃糖味,冇白色隻味咁腬,用竹籤叉住食特別有風味。
「唉,仲諗住醫吓口痕㖭!」妹妹人細鬼大,學足大人講嘢嘅口吻。講完佢又大搖大擺咁行落呢條暗斜嘅新街。我唔放心佢一個細路周圍走,又跟咗上去。「點解你唔上番行人路,要行馬路中間呢?」「吓?乜有分嘅咩?不過呢條路都冇乜車嘅,有車咪行埋一邊囉!個個都係咁行㗎啦!」確實上環好多小路都係咁,有啲住新界嘅同事初初都睇唔慣我成日行落馬路。
「你行呢度,唔怕見到棺材咩?」經過見到殯儀店裡面擺咗一副副棺材,唔嚇親就假。細路女招積咁話:「成日都見㗎啦!出面街有時仲有黑箱車添!姨姨你驚就行左邊啦!」驚?我驚你驚咋!估唔到個細路咁大膽,睇嚟佢真係地頭蟲。
一個轉彎落去,已經到咗皇后大道西,左轉又上雀仔橋。「定係佐治五世公園有龜睇呀?診所隔籬有條捷徑,一嘟過去就係東邊街,近好多㗎!」「你話國家醫院?今日唔行嗰度喇!行大馬路有嘢睇!」細路女又一支箭咁標咗落橋底巴士站個彎位度,嗰度有幾間元寶蠟燭店,呢期近中秋,仲掛住好多花哩花碌嘅燈籠添。
細路女停咗喺一間舖頭嘅轉角位,烏低身唔知睇緊紙紮定燈籠。到我行到過去,佢又揞住嘴、笑笑口咁行咗去。行遠少少佢就話:「嘻嘻,我頭先扮等你,咪可以停喺度睇啲婆婆化妝囉。媽咪話,係咁啤住人好冇禮貌㗎!」我又俾佢嚇一嚇:「點會有人喺街邊化妝呀,你見到紙紮公仔呀?」「唔係呀!啲婆婆會坐喺啲凳仔度,另一個婆婆就會搽到佢成塊面白『漇漇』咁,再搵條線吓、吓⋯⋯」細路女一路講,一路指手劃腳。「哦,係咪線面呀?嗰啲唔係化妝,係傳統嘅美容,可以去面毛,塊面又會白滑啲。不過,而家仲有線面?頭先見唔到喎⋯⋯」
細路女冇理到我嘅疑惑(同少少驚嚇),繼續沿大馬路向西行。經過森美餐廳,門口個牛牛霓虹招牌早幾年已經拆咗,細路女就好興奮咁話最鍾意上閣樓鋸扒。過咗東邊街,細路女冇轉上長命斜,又繼續向西行,仲邊行邊一輪嘴咁講,自己識得喺正街幫手買餸、買半肥瘦叉燒加料,好似好醒咁⋯⋯直至見到黃底紅字、非常搶眼嘅「趙醒楠」跌打館招牌,細路女忽然大大聲咁嗌咗句:「趙醒楠有落!」即刻好似發現新目標咁,衝咗落去西邊街,直奔對面嘅七號差館。
喺差館嘅側邊,佢隔住個鐵絲網裝入差館裡面。果然,地下有個小小嘅水池,養住十幾廿隻龜。「我以前返靈恩幼稚園會經過呢度,成日睇龜仔㗎!」我望住對面均益三期,忽然諗起我媽同我講嘅一個故事:「你知唔知喺正差館對面棟樓,曾經有一大單藏毒案?正所謂最危險嘅地方,亦係最安全嘅地方⋯⋯」但而家德輔道西兩邊擺咗好多巨型嘅水馬,我已經開始分唔清,邊度係安全,邊度係危險⋯⋯
「媽咪,你一個人喺度做乜呀?」童稚嘅聲音將我從回憶中帶番嚟現實,低頭就見到阿囝,佢喺對面國光書局買完文具就出嚟搵我,而原先嘅細路女已經唔知去咗邊。我就同阿囝講吓差館養嘅呢啲龜,佢哋可能已經喺白色瓷磚鋪出嚟嘅水池裏面,浮游咗好多年;或者,有啲大龜其實係我返幼稚園嗰時見到嘅龜仔,長到而家咁大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