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鍾意夜晚落雨,睇住街上啲潮州佬拎住帆布床走佬…」睇見何伯眉飛色舞笑到面珠墩都紅晒,我就知道無論文字寫成點,呢個都會係一個好有意思嘅訪問。
以前嘅蘇豪
話說40至50年代,何伯細嗰就住喺近士丹頓街嘅些利街,亦即係依家嘅中環蘇豪區。呢個本來無乜人識嘅地方,突然墟冚起嚟,多得90年代落成嘅半山自動扶手電梯,將街坊打工仔遊客由中環載到半山,令到蘇豪區夜晚好熱鬧,連酒吧外面都係攞住酒杯嘅人,各式各樣嘅餐廳成日爆晒棚。但自從地鐵港島線伸延到堅尼地城,飲酒食飯湊熱鬧嘅人跟住遷徙,酒吧高檔食店頂唔順啲貴租執完一間又一間,蘇豪區墟冚嘅場面都唔見咗。
講番何伯細嗰住嘅蘇豪區同依家好唔同㗎。晨咁早就有後生嘅派報員踩住單車,吹住口哨將一卷卷嘅報紙拋上騎樓。佢哋身手敏捷,無論係二樓、三樓、甚至四樓,報紙都準確落喺訂報人嘅騎樓,派報員未必識物理,但佢哋隨便一拋都展示到完美嘅拋物線。何伯話唔駛返學嘅日子,上晝會聽到隔離街傳嚟好整齊嘅步操聲同嘈到拆天嘅嗌交聲,咪就係士丹頓街頭對面嘅域多利監獄傳出嚟,佢係香港第一間監獄。啲街坊晨早四點就聽到啲犯被叫醒然後步操,有時會聽到嗌交聲,應該係打交或者被人鬧,夜晚返入監倉後又開始另一輪嘅喧嘩。間中就話冇所謂啫,真係難為住喺監獄旁嘅街坊囉。
晚飯後暗黃街燈下又係另一番墟冚。街坊紛紛走出嚟坐喺樓梯口呀路邊呀,撥住把扇唞涼順便八卦吓。嗰個年代嘅唐樓一層樓一個單位,四百尺左右住咗四至七伙人,所以落街唞涼嘅人好多,有啲索性搬埋帆布床出街瞓,夏天涼浸浸好爽好舒服㗎。何伯話:「我哋條街好多潮州佬,佢哋成日打老婆,所以我最鍾意夜晚落雨,一落雨就聽到砰砰棚棚,啲潮州佬拎住帆布床走佬,哈哈」。經何伯嘅憶述加埋鬼馬嘅表情,半個世紀前嘅點滴好立體咁彈咗出嚟。
堅道點滴
講到食,何伯有時特登經過堅道嘅新藍塘麵飽餐廳;入門口穿過走廊直入裡面有個好大嘅廳,牆上掛滿手寫餐牌仲有可口可樂維他奶廣告海報。簡樸設計50年不變,開張嗰時無人覺得特別,因為呢種港式茶餐廳周圍都有。慢慢開始頻密嘅拆樓起樓,條街個樣唔同晒,大家就開始懷舊,特別回歸之後多咗講集體回憶。可惜業主覺得餐廳要與時並進,要求裝修,餐廳老闆諗住保持原貌,最後無得續租,無奈地2016年除夕執笠,舖位到今日都仲係畀木板圍住未有新店入場。何伯印象最滋味就係雪糕威化餅。厚厚嘅透明蓮花杯,裡面坐咗一個巨形芒果雪糕球,仲要斜斜哋插咗一條奶油威化餅添。最滋味就係用奶油威化餅當匙羹一啖一啖咁嘆,最後將威化餅都放埋入口,「索索聲」,何伯一邊講一邊回味食到索索聲嘅威化餅。我後來發現新藍塘旁邊再旁邊嘅羅便臣乾濕洗衣店老闆娘都係新藍塘嘅常客,佢早餐必定叫奶茶麵包,晏晝就鍾意炒貴刁,「門面比較污糟但勝在火氣夠炒得好味。」老闆娘90年代開始喺堅道開洗衣舖,四百尺嘅舖位除咗一個小櫃台三兩部生財工具,其他空間都畀一袋二袋嘅衫霸佔,有啲街坊老實唔客氣洗完棉胎就順便寄存到換季先拎走,老闆娘同佢嘅助手就喺得番半隻腳板嘅地面行嚟行去,我每次經過都會嘗試用透視眼穿過一袋袋嘅衫去搵老闆娘嘅身影。老闆娘好傾又好人事,好多街坊雖然搬離堅道都繼續將洗衫嘅任務交俾佢,唔係親耳聽到我都唔信,麥當勞道甚至南丫島都有熟客仔專登攞衫嚟洗。
羅便臣乾濕洗衣店同埋旁邊四間舖頭仔都係芬芳大廈嘅地舖。樓高七層嘅芬芳大廈比何伯後生十幾歲,呢棟樓早年拆咗,堅道而家就剩番兩棟超過40年樓齡嘅樓。上世紀初嘅堅道大部份都係洋房大宅,夏天何伯周不時專登經過99號嘅大宅摘水蜜桃,嗰樖大桃樹正正喺大宅圍牆後面,一伸手就可以摘到又大又甜嘅水蜜桃。講起堅道99號,查實惠康前面嘅石柱係屬於一個波斯富商1870年起嘅大宅前門其中一條石柱,竟然150年後嘅今日依然豎立喺到見證呢條街嘅變化!
街道同舖頭隨著時間變遷,四層唐樓到六層唐樓到摩天大樓,茶餐廳麵包店到高檔咖啡餐廳,留低喺堅道嘅石牆樹都一樖一樖畀人斬晒。
對於何伯,羅便臣老闆娘,仲有我,一份份嘅人情味穿越歷史留喺心裡。何伯一邊斟茶一邊興高采烈咁講古,有形有聲,忽然話題又轉到幾日前喺街上撞到茶友,吹水懷舊一番,聽到何伯生活嘅點點滴滴,純真又奀皮,從佢嘅表情透視到一份街坊街角的人情味。